宪美看着苏林氏的可怜样,唏嘘不已,跑到附近的肯德基给苏林氏买了她最喜欢的炸鸡翅。苏林氏看着炸得焦黄的炸鸡翅,两眼放光,夺过去,一手拿一块,狼吞虎咽的吃了,边吃边香香的嘬手指头。
一直和苏林氏有仇的宪美看着都心酸得背过身,悄悄的掉了眼泪直叹,“罪孽啊,罪孽啊。”想当初老太太在她面前,高高在上,意气风发,如今变成了个痴痴呆呆的傻老人,佝偻的身子,肮脏雪白的头发,浑浊傻傻的眼睛,蜷缩在地上,意犹未尽的拿着鸡骨头嗦了一下又一下。
宪美待要再去给她买一些,被矬鸡公拦住,“她这几天饿得太狠了,别给她吃太多。咱做生意没办法照顾,就把妈送到敬老院吧。”
宪美下意识摇头拒绝,“不行,不行,再怎么着都不能送进敬老院。她又不是没儿没女的孤寡老人,送进去,人家不骂死我们才怪!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谁有儿有女的,还住敬老院。”
矬鸡公蹙眉,“你说怎么办?放在大哥那里说不定哪天她又跑出去了。这次找到了,下次找不到呢?我不得自责一辈子?咱们谁都照顾不了,生意又不能丢下不做。你说呢?”
宪美想想,也是没办法,像之前,把老太太放在大哥那里,老太太说不定哪天就得出事。一个傻老太太就跟个三两岁的小孩子一样,一个没看住,就往外跑,找到了还好,找不到,在外面不是饿死就是病死,那不是造孽吗?
宪美无奈只得点头,想想又觉愤怒,“去敬老院的钱,得俩家平分,不能光咱家拿了。大姐就不说了,嫁出去了,大哥那份是少不了的。这事你得找大哥商议商议!”
矬鸡公皮笑肉不笑,“哈哈,哈哈,叫大哥出钱!他能不问我们借钱就谢天谢地了,还叫他出钱!”
宪美骂道,“你们一家子无赖,一个无赖,俩个三个都是无赖!也就盯着我们能赚俩钱,老娘就全丢给我们,其他人一个子儿都不出。”
矬鸡公哈哈一笑,叫宪美看着苏林氏,他跑出去找敬老院去。
宪美拿毛巾给苏林氏擦了一把脸,对面无表情,傻呵呵痴呆呆的苏林氏笑道,“老太太啊老太太,我们斗了一辈子了,到最后你还是落到我的手里,还是得靠着我给你养老。你不是厉害吗?仗着有大儿子,还有个闺女,这辈子都用不到我。好了,现在好了,到最后,你还是得靠我!你连你儿子都靠不上,你儿子没本事赚钱!钱可都是我赚的!老太太,我恨不得不管不问你,可能行吗?不行!我也是有爹有娘的人,不管老人,这事我孔家人做不出来!不管你,我爹妈也不会放过我!”
苏林氏抓着鸡骨头不放手,勾着头,歪着脑袋,伸手又问宪美要吃的。宪美没好气的打掉苏林氏的手,“你乖儿子不让你吃了,我可不敢多给你吃,真吃出什么毛病来,我可担待不起。”
苏林氏被送到一个中等条件的敬老院,二十四小时有看护阿姨值班,能得到妥善的照顾。敬老院平时大门紧锁,防止已经痴呆的老人走失。
吃了几天饱饭的苏林氏,刚恢复了点元气,就闹着要回家。看护阿姨哄了半天,才算把苏林氏哄得勉强呆在房间里不出来。
可看护阿姨刚出门,苏林氏和同房的老太太对上了斗鸡眼,三言两语两个老太太就吵了起来。一眨眼的功夫,好多老头老太太都过来围观看热闹。和她同住的老太太是全院最出名的凶老太,可在苏林氏的利嘴攻击下,竟然毫无还击之力,被骂得钻进被窝盈盈哭泣起来。
头脑清楚的老头老太太都笑言,自打苏林氏来了后,全院第一凶的就易主了。
看护阿姨跑过来劝解,苏林氏连看护阿姨也一起骂了,要扶她先去其他房间安静安静,苏林氏捞起手边的拐杖就打。
看护阿姨一个不注意,被拐杖敲了脑袋。几个身强力壮的阿姨,呼啦啦围过来,要把苏林氏的拐杖夺下,担心再伤了其他人。
苏林氏的年轻时候的蛮力一下子就被激发上来,三四个中年看护阿姨都不是她的对手,抡起拐杖,虎虎生风,闪转腾挪,就如那武功盖世的白发隐士婆婆,没人敢接近她的小床。
这架势,不但老年痴呆,还成了武疯子!工作人员打了120,上来三四个年轻男医生,才控制住她,押解到医院去。
矬鸡公和宪美又是一番忙乱,一趟趟往医院跑,又得顾生意,照顾两个孩子,直忙得焦头烂额,苦不堪言。
苏林氏出院回到敬老院后,矬鸡公不得不又加钱,武疯子看护起来比其他老人耗费人力,价格自然水涨船高。
苏栀跑去敬老院看了苏林氏一次,就去找矬鸡公抹眼泪抱怨,“敬老院条件那么差,你怎么能让妈住在那里面?!门锁得嘎嘣嘎嘣响,想出来逛逛都不行。”
矬鸡公恼了,“你一分钱一分力都不出,还挑三拣四的,谁给你这个权利的?你知不知道咱妈现在脑子不清楚,不锁着门,她又跑出来怎么办?”
苏栀歪着头和矬鸡公吵,“妈也是我的妈,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妈!我怎么就不能提意见了?”
矬鸡公伸出手来,“你男人有关系有门路,你让他去帮忙找个那种给老干部老党员住的好敬老院!那样的敬老院一个月就得四五千,费用你来出!你让咱妈住什么条件的敬老院,就住什么敬老院,都听你的!”
苏栀急眼了,“这钱就得儿子出,找到我头上了?你还有点脸不,养老娘找上我来了!”
矬鸡公翻白眼,“不出钱,就闭嘴。说我没脸,你一分钱都不出才一点脸都没。”
苏栀高冷的挖了矬鸡公几眼,冷哼一声,不再搭话,扭身跑到珠花店里去看小侄女去了。
珠花笑脸相迎,“大姐,你来啦?”又手脚麻利的端出块蛋糕给苏栀,“你尝尝,新烤出来的。”
苏栀傲然接过,几口吃了精光,抹抹嘴,拉过珠花的胳膊,神秘的对珠花说,“以前我看你不咋地,现在越看越顺眼。唉!当初我大弟弟结婚的是你该多好,能干有本事,人又好!你赶紧叫我大弟弟离婚,你们结婚算了,现在孩子都有了,你不能不为孩子考虑啊。总不能让孩子一辈子顶着私生女的名分吧!”
珠花尴尬的笑笑,招呼客人去了。
矬鸡公越想越气,大姐不但一分钱不出,还找事。宪美刚到店里,矬鸡公气不过,给宪美如此这般一说,宪美当即要撵过去和苏栀吵架。矬鸡公拽住宪美,“她一个神经病,整天神神叨叨的,你给她吵什么?”
宪美反手把矬鸡公的手打掉,“你大哥大姐,就知道欺负我们家。我问你,妈住敬老院的费用都是我们出,我们家的房子你大哥什么时候搬出来?”
矬鸡公摸摸后脑勺,勉强陪着笑脸,“现在就叫他们搬出来,是不是不太好?叫他们搬出来,他们住在哪儿呢?”
宪美怒道,“老太太不是光生了你一个,养活老太太也就算了。还得养活你大哥!我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嫁进你们苏家!还有,老房子的房租费以前都是你大哥过去收的,以后你过去收,正好补充老太太的敬老院费用!”
矬鸡公涎着脸赔不是,宪美自己也不好直接过去把苏樟一家从房子里赶出来,只得隐忍着,以后等机会再说。
苏林氏住进敬老院后,除了节日子女们把她接出来团圆团圆,其余时间都在敬老院呆着。她越来越像小孩了,时常耍脾气把房间里的能摔的东西摔碎,和同房间的老太太吵嘴打架。吵过嘴打过架没几分钟,俩个老太太就又和好,一起有说有笑的玩起来。老小孩,老小孩,越老越像小孩。
已经痴呆的苏林氏,不知道是否还能想起她十五岁那年嫁到苏家,被苏槐挑起红盖头的那一刻?
从高门大户,沦落为市井小民,她带着三个孩子,艰难存活着。现在她被安置在敬老院的一个房间里,和同样白发苍苍的另一位老太太成为了室友。在这里,她将走向她的人生终点。
没了苏林氏在家里的烦恼,许雪珍增添了另外一份烦恼。房子是矬鸡公家的,以前还有婆婆在前面挡着,现在婆婆住进敬老院,他们一家人已经没有理由再住在矬鸡公的房子里。
可是,不住在这里,住在哪里呢?没有地方可以住。租房子吗?这怎么能接受得了呢?堂堂广州本地人租房子住,不被亲朋们笑掉大牙吗?住在这里,至少亲朋知道他们是有房子的,租房子岂不是就让人知道了他们的窘境?
现实情况下,许雪珍不得不像现实低头。她开始愿意主动亲近矬鸡公一家了,开始放下她作为广州城里人的骄傲,和宪美这个乡下人套近乎了。
三不五时的,许雪珍会做好一大桌子菜,让苏樟请矬鸡公一家过来做客。矬鸡公很是享受这样的温馨,兄弟俩家,依然像小时候一样亲密,多好。
宪美却心里打鼓,吃人家的嘴软,拿人家的手短,几次下去,宪美就算心里不舒服,伸手不打笑脸人,也不好开口让他们一家搬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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